
寂寞是有顏色的,你信嗎?
早春二月,乍暖還寒。鉆出城市那令人憂心忡忡的灰色霧霾,朝秘境阿爾泰山中走去。心靈感應似的,剛看到山的模樣,灰暗天空竟明朗起來,山路曲折而狹窄,白雪厚重而冰冷。走在返回單位的路上,這些深深鐫刻在我的腦海里,一起帶我走向深山。
一路行走一路感悟,或許這寂寞就是映入我眼簾的各種顏色吧。驅車行走在蜿蜒山路上,迎面撲來的大山有兩種顏色。陽面是黑青色的松柏,一行行錯落有致,一列列井井有條,迎著冬日淡淡的陽光將軍列陣般肅然靜立,一陣風來,便在搖擺中沙沙作響。陰面是枯黃的野草和落盡葉子的青色樹枝,橫七豎八雜陳而生,極盡渲染著大山的荒涼,陽光灑下,他們就迎接陽光,風雪來臨,他們就迎接風雪。
幾個拐彎之后,海拔便隨著車輪一路走高,青色的路面上覆蓋著厚厚的白色積雪,從壓過的車轍看,少說也能埋住大拇指,司機注意力集中,睜大眼睛緊緊握著方向盤。經過處,一輛越野車撞山后橫陳在路的中央,等待救援,而前方,龐大的救援車占據了整個路面,一輛拉著草料的卡車沖進山溝里,一群人正手忙腳亂掛鋼絲繩往上吊。知情人說,卡車司機停車掛防滑鏈,車卻兀自跑了,直沖溝里。
耽擱了約一個小時,嚴重變形的卡車被拖走,我們繼續前行。這里山高彎急,或許是經常出事故的原因,每一個緊急轉彎的山體上,都被人用各種字體黑黑涂著警示標語,有的是“注意慢行”,有的是“轉彎鳴號”,視之讓人心里不由為之一緊,自然提高警惕百倍小心。聽司機說,現在路況好了,要在以前,下雪天里山溝里很多失控的車輛。
走過海拔最高的地方,白色雪層消失,又露出灰突突的路面,一直延伸到禁區里。灰色路面有時突兀有別于野山荒草,有時卻與裸露的山體渾然一色,辨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山,自始至終,一條斷續的白線把道路分作兩邊,亦好像導航一樣,把我們引向深山里的禾木鄉——這里被稱為“神的自留地”。
過了契巴羅衣,山里的顏色也豐富起來。最引人矚目的是紅色,道路靠河溝的一面插著一面面彩旗,以刺激司機視覺神經,防止在頻繁轉彎中打錯方向。還有一種紅色是深深鐫刻在山體里,一個拐彎處,巨大山石上,赫然雕刻著“忠誠”二字,遒勁的筆鋒被鮮艷的紅色浸染,甚是醒目。這塊石頭我是第一次親見,卻是熟悉的,多少回,報紙上的照片里看到熱血男兒舉槍立誓,多少回,看到摘去帽徽領花的老兵在此相擁而泣,這塊石頭,是山里一本五彩的畫冊。同樣鮮紅的,還有一個老兵臨走刻在山石上的一句話“我無名國有名,以無名鑄威名”,染字的紅色暗淡許多,卻無妨,同樣刻進民警的心里。
還有親切的迷彩色,那是守衛在山隘哨所,忙碌于營房陣地的邊關哨衛,他們默默地守望大山、堅守大山,有的兩年未曾出山一次,有的40多年的人生定格山中;那是一處處營房,迷彩與密林相生相伴,密林中萬物腳踩大山與天比高,迷彩下眾將士心系使命無怨無悔。
還有派出所里民警們屢屢提及的黑色,那是纏繞在派出所后面一個山頭上云的顏色。去過的戰士說,神得很,云是白色,次日就是晴天,云是黑色,次日便是雨雪天。靈得很,看完那頭頂的黑云,次日早起,外面果真就是淅淅瀝瀝的小雨,往山上走,卻又變成鵝毛大雪。黑色的還有那個顧名思義叫“小傻”的小狗,不是警犬,不知出處,他就像這山里與生俱來的一員,陪著民警們一起訓練,一起休息,無緣由地打起滾來,快樂得像個小天使,總能感染著民警,跟著它一同歡樂開懷。
與黑色分明相對的是白色,是白雪的白色,也是雪山的白色。終于,見到了那座無數次聽人說起的美麗峰,仿若女神一般想象中妖嬈美麗,高綰發髻,從頭到腳都是素潔的白色,她圣潔的形象融化了多少堅硬的世界,承載了幾代民警們懵懂無知的、無暇的初愛,時間就那樣隨著山谷里的四季河慢慢消逝,消逝了青春的容顏,消逝了一輪輪花開花落,留下的是一個個充滿溫情的故事,與懵懂的愛情有關,與素白的女神有關。
還有,還有那河水的清澈,嫩芽的鮮綠……
是的,我感受了大山的寂寞,也看到了那種寂寞獨有的顏色,那顏色是紅色的字、黑色的云、白色的雪山,也是身上逐漸褪色的迷彩,我最是清楚,那些是寂寞的顏色,也是最忠誠的顏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