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同事蔡立鵬的散文集書名是《就要過得比你慢》。起先我這樣理解:一個在報社工作,每天審讀數萬字稿件的編報人,“就要”兩個字,不是慢生活的實現,很可能只是表達一種決心??墒窃陂喿x之后,我發現他不是表達決心,而是真正開始了行動:在門前的小菜園里種上各種果蔬,“與植物和土地私語”;在城市小巷漫步,細嗅庭院煙火;在不同的節氣沿著河岸行走,感受自然之美與人世之暖。他的慢生活從身邊小環境開始,與生活喧囂保持距離,他將自己引向一條小徑,不僅抵達落日與叢林,更抵達內心的安寧與寂靜。
蔡立鵬是一個極其敏感的人,我讀他的散文,眼前常常會出現一個漸行漸遠的孤獨身影。敏感的心靈往往容易與世界發生聯系,不論是周圍人群命運,還是天上飄過去的云彩和雨滴,都會在心靈產生投影。在塵世中行走,他以溫順之心撫摸所見之物,一草一木,故人舊事,從瞬間的參悟延伸至深遠的人生和社會,在對他人的體恤中,尋找自我、發現自我。
散文集的五個小輯,人間煙火與大地現場皆在其中,可以看出他關注視角的寬泛。我個人比較喜歡“故土鄉情”和“一個人,在新疆”兩小輯。這兩部分基本概括了一個人的成長軌跡。一個農家子弟參軍入伍,然后在異鄉漂泊、扎根,在這個過程中,現實與夢想、生活困境與精神渴求之間的矛盾從來無法解決,一切都在社會背景中,以個體生命掙扎的形態,在時間中進行消解或淡化。閱讀這些篇章,也就是閱讀一個人的心靈簡史。
我與蔡立鵬有過一些寫作交流,我覺得他雖然沿著世事與內心行走,但沒有抵達深處,他青春時代的經歷以及內心裹挾著的漂浮、迷茫與不定,如同茫茫戈壁低垂的暗色天空,既廣大也逼仄,既荒蕪也燦爛,這些都需要從平凡的語言中超拔出來。納博科夫在《文學講稿》中說:“文學不是關于某事,而是事情的本身、本質。”蔡立鵬認為文字只是一種陪伴,不承載其他,對他來說,文字就像天上的星辰,雖然遙遠,或許最終會消失在浩渺的天空,“好在,它會有發光的一瞬,如果剛好被你看見,我將是多么幸運。”
現在我覺得,“如何寫”仍然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環節,但不管怎樣,所有的前提都應該是“寫著”,持續地寫,勤奮地寫。蔡立鵬,就像現在這樣。
如果不是因為寫,慢慢活,會是多么的無聊、漫長。